法国极右翼在四十多年来第一次有可能在大选中获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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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4-20

原标题:法国大选倒计时 | 玛琳娜·勒庞:为法国极右翼“排毒”的人

在玛丽娜·勒庞(MarineLePen)的努力下,法国极右翼离总统之位近在咫尺。

勒庞是一个“极右翼二代”,她的父亲让-马里·勒庞(Jean-Marie Le Pen)是极右民粹主义政党“国民阵线”(Front national)的创始人和领导者。2011年,勒庞从父亲手中接过领导之位,然后花了数年时间将它“去妖魔化”,试图传达出一种更加温和、平易近人的民粹主义形象。如今,法国极右翼在四十多年来第一次有可能在大选中获胜。

今年一月,勒庞在电台节目中说:“是的,我是一个专业的养猫人,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我是个农民。”勒庞有6只猫,它们出现在她的社交媒体账户中。当一名政治学者去年在一个选民小组中询问他们对勒庞的印象,最突出的答案是猫——毕竟,谁不会相信一名养猫的女士呢?

左派媒体评价称,到目前为止,勒庞的总统竞选一直基于“一个成功的诡计”,即她是一个温和的爱国者,其目标是将经济优势从富人和精英阶层转移到普通人身上。但是,虽然她的经济计划确实是干预主义和左翼的,但她的其他政策仍然和以前一样极端和民族主义。而欧盟对于勒庞支持率飙升的事实感到惊慌,认为勒庞的当选会给欧盟带来一场不亚于英国脱欧的震荡。

“极右翼”的女儿

这是玛丽娜·勒庞第三次参加法国大选。在2017年的选举中,勒庞进入最后一轮,但是最终以34%比66%输给了马克龙。

不过,玛丽娜·勒庞的表现已经比她的父亲更好,让-马里·勒庞在2002年凭借反移民、强调法律和秩序的主张闯进第二轮选举,最终落败。让-马里·勒庞被控反犹太主义,他自1987年来就反复提及纳粹毒气室及大屠杀,认为它们(只)是“二战中的一个细节”。那时,82%的选民认为他的政党是“有毒的”。

如今,玛丽娜·勒庞的竞选口号是“总统女士”和“为了所有法国人民”,洗去了属于勒庞家族的痕迹。

“极右翼的女儿”这一标签深深影响着勒庞的成长经历。1976年,勒庞8岁的时候,巴黎市中心的勒庞家的公寓因反对者制造的爆炸被严重毁坏,她幸存下来。她在自传中描述了她和两个姐姐如何跪在地上手拉着手瑟瑟发抖的场景。“我们听到父亲在喊:'姑娘们!姑娘们!你们还活着吗?”之后,她学校的同学们被告知不要靠近她。“我们周围建立了一条‘封锁线’——他们说,不要靠近勒庞家的人。”

在她16岁的时候,勒庞的妈妈跟她父亲的传记作者跑了。对于她而言,这是又一个创伤性的时刻。“有一个半月的时间,我每天都在呕吐,我没法吃东西。”而她与她的父亲也因此更加亲近。

她的朋友、海宁-博蒙特市市长布里奥斯(Steeve Briois)告诉记者:“在她年轻时经历的一切之后,她为自己建立了一个外壳。”

玛丽娜·勒庞和父亲让-马里·勒庞

20世纪90年代,勒庞作为律师毕业于巴黎的一所顶级法学院,开始为无力聘请律师的被告人提供服务,有时她的工作会涉及非法移民。后来被问及此事时,勒庞认为这和自己的主张并不矛盾:“他们也是人,他们有自己的权利。我不会因为移民政策而责怪他们。”

她的律师事业并没有蓬勃发展,由于父亲的政治立场,她遭到了其他律师的抵制。六年后,她离开了律师界,在国民阵线的法律部门担任最高职务。一名律师评价称:“我钦佩她如何保持冷静,并能够保持正常的职业关系,尽管她背负着父亲的恶名。”

不过勒庞对于她父亲有关纳粹的观点很早就有所疑虑。2005年,让-马里-勒庞对一家极右翼杂志说,德国对法国的占领“即使有一些污点,也不是那么不人道”后,勒庞考虑辞去父亲的副手位置。2007年,让-马里-勒庞只获得了10%的选票,注定无缘总统之位,不到四年后,玛丽娜·勒庞就执掌了这个政党。当时,这个政党的名声很坏,人们认为他们是“全是剃光头、穿长靴的仇外新纳粹暴徒”。

她在里昂告诉支持者,穆斯林在街上祈祷的景象与纳粹占领时期相似。首先是“越来越多的面纱”,然后是“越来越多的布卡”。尽管没有坦克或士兵,“但它仍然是一种占领,它使人感到沉重”。相较于她的父亲对纳粹的积极态度而言,这一表态似乎有所转变。然后,她试图摆脱一些老勒庞的支持者,其中许多人对二战中与纳粹合作的法国维希政权抱有同情的看法。2015年,当老勒庞再次为犹太人大屠杀的事实辩解时,勒庞将他开除党籍。

法国哲学家伯纳德-亨利-莱维(Bernard-Henri Lévy)把她描述为“有人性的极右派”,勒庞逐渐洗脱了煽动仇恨的罪名。

到2017年,国民阵线的Youtube频道由年轻的专业人士管理,并在法国各地吸引了支持。这个党派在地方、欧洲和地区选举中取得了胜利,并声称拥有犹太和穆斯林的支持者。

勒庞强调她和父亲之间千差万别,她将“国民阵线”改名为“国民联盟(Rassemblement national)”,并且声称如今自己的政党已经更加柔和、更加脚踏实地——总而言之,更适于选举。“他(老勒庞)是一个运动的主席,最初是一场抗议运动,然后是一个反对派运动,”她解释说,“我组织了我的团队,我们有可能(进入政府),并将我们的想法付诸实践。”

“像一个母亲一样管理国家”

新闻公司POLITICO的民意调查显示,在即将到来的大选中,马克龙将以54%对46%的优势获胜,不过马克龙的盟友仍然告诫他不可轻敌,因为如今他对勒庞的优势并不显著。

马克龙被法国人诟病为“富人的总统”,而勒庞表现出对法国人日常生活的关注:她的主要议题包括伊斯兰化、全球化、欧盟和欧元。她在市场上散步时对选民承诺:“我将像一个母亲一样管理这个国家——不奢侈、有常识。”当这个国家最重要的议题是生活开支时,她大部分竞选活动都围绕这个问题展开。人们买不起车了,勒庞明白这一点。

法国北部的上法兰西地区已经成为勒庞的支持基础。一名退休的工会官员说,在法国西北部,工厂倒闭已经成为生活的一个常规部分。有两个法兰西——巴黎和它以外的现实完全脱节。支持共产主义的工人赫诺特原本支持极左派的梅朗雄,在梅朗雄落败后,他决定支持勒庞,因为勒庞的想法与左翼几乎没有区别:她关心穷人。

法国大选第一轮中不同候选人的支持者地域分布。 蓝色为勒庞,黄色为马克龙。

勒庞的措施包括削减30岁以下人群的所得税,取消基本食品的增值税,减少燃料、电力和天然气的增值税。批评者则质疑她将如何为这些方案买单,因为这部分费用取决于假设的移民减少,或者尚未与布鲁塞尔谈判的欧盟退税。

民调显示,虽然社会一度将她视为法兰西的“魔鬼”,但公众对她的看法已经软化。在她的第三次总统竞选中,53岁的勒庞已经上升为法国第二受欢迎的政治人物,仅次于马克龙的前总理爱德华·菲利普。有分析者评价称,勒庞的不足在于法国人对于极右翼根深蒂固的怀疑,“如果玛丽娜·勒庞不是仍然是极右派的代表,那么她的当选将是毫无疑问的”。

另一位极右翼候选人的落败甚至加强了勒庞的优势,在埃里克·泽穆尔咄咄逼人的态度的衬托下,勒庞显得不那么激进了。

2022法国大选第一轮投票结果

一位来自法国里维埃拉的退休心理学家表示:“我的姐姐是一名医生,我的姐夫是一名建筑师。在以前,我们不是投票给勒庞的那种家庭,但这些天,我们更容易公开对她的支持。”

这与2016年发生在美国的情景非常相似,一名有关特朗普的书的作者4月12日评价道,对勒庞有利的一些经济、社会和政治条件与特朗普得以入主白宫时的条件非常相似。勒庞的竞选口号是“把法国人的国家和钱还给他们”,这与特朗普的“美国优先”和英国脱欧的口号“夺回控制权”相呼应。她挖掘出了数百万法国公民所感受到的、深深的被抛弃感。

留在欧盟的巴士上,但要把它赶下悬崖

2017年勒庞竞选时,将法国脱欧作为其中一个政策主张。人们普遍认为,对“法国脱欧”的经济后果的担忧,尤其是担心储蓄的老年选民的担忧,是她在第二轮选举中惨败的原因。

这一次,在勒庞的十几个关键主题中,欧盟的名字甚至没有出现。她在进入第二轮投票后清晰表态:“我不想脱离欧盟,这不是我的目标。”然而,她的许多具体政策建议公然违背了欧盟成员的义务,这可能导致法国与欧盟走上一条冲突的道路,从而以事实上的退出作结。

“勒庞的欧盟政策是:‘我们要留在巴士上,但要把它赶下悬崖'。”欧亚集团咨询公司欧洲部主任穆吉塔巴-拉赫曼说。他认为这将从内部摧毁欧盟,对欧盟现状的威胁比英国脱欧大得多。然而,勒庞并没有公开承认这一事实,而是依靠许多法国选民对欧盟运作方式的普遍无知。

勒庞计划的关键是尽早就一项有关“公民权、身份和移民”的法案进行公投,该法案将允许法国公民在就业、社会保障福利和公共住房方面享有“国家优先权”——但这一措施与欧盟价值观和自由流动规则相悖。

另外,她还试图确立“国家法律高于欧洲法律"的原则,以允许法国在所有领域协调其与欧洲的关系,维护主权和利益。如果这一法案能够通过,法国将能够从欧盟立法中挑选出自己“喜欢”的法律——这对欧盟来说是不可接受的。

勒庞还想要重新建立对进口和人员的边境管制,但是这违反欧盟和申根规则;她希望单方面削减法国对欧盟预算的贡献,而欧盟2021年至2027年的多年度财政框架已经确定。

前欧盟委员会官员里克勒斯(Georg Riekeles)预测欧盟处理从安全、气候等危机的能力会大幅削弱。他说:“她可能完全使欧盟陷入僵局或瘫痪。”

勒庞已承诺将放弃法国在北约的军事指挥权。她还想拆除法国的风力发电站,这是对法国的欧盟可再生能源目标的打击。里克勒斯认为,“任何话题都会变得更加复杂。”

欧盟内部人士担心,勒庞领导的法国还将为波兰和匈牙利等国家的保守派政府提供巨大的推动力。法国欧洲议会议员格科菲尔德说,虽然欧盟的机构和单一市场将在勒庞总统任期内继续存在,但“这将是一个法治的、基于价值观的欧盟的终结”。

(编辑:阿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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